病中·其二

孤灯如露萤，熠熠北窗下。

我亦气仅属，厌厌迫衰谢。

平生更事熟，生死等昼夜。

行年八十五，八十九已化。

虽云病恼侵，处此亦闲暇。

人扶时出门，清溪带茆舍。

东邻修竹野僧家，乱柳枯桑一径斜。

逐客惯曾迂短策，使君何事驻高牙。

萧条已似连村坞，邂逅应容设晚茶。

惭愧病夫无气力，隔墙空听吏兵哗。

临济十世孙，泐潭克家嗣。

一唱主中宾，不容留意地。

有病方知无病好，自由权失苦何如。

生机不及山林鸟，到处飞鸣志展舒。

精神疲倦体虚孱，几案尘封笔砚閒。

投刺客如梁上燕，谁怜书画债如山。

闻人携榼欲登高，心壮身疲把首搔。

卧上观音山绝顶，题糕意气梦中豪。

尘世缘深难遽离，身虽履险已如夷。

好生原是老天意，留作劳人过渡时。

家运亨通私运乖，黄花老圃感秋怀。

桂子香秾兰又放，芬芳竞秀绕庭阶。

积病渐成衰，情知老见欺。

眵昏先掩卷，肩竦不关诗。

行圃须人助，登楼怯步迟。

经年早知倦，况复隔年时。

身老那堪病更缠，小斋欹枕秪高眠。

阶前秋雨连三日，篱下黄花自一年。

摩诘不知除病法，嵇康空著养生篇。

尚方再赐千金药，惭愧皇恩下九天。

遥夜支颐坐，春醪负十分。

碧烟沉宿霭，清月入微云。

真妄怯多病，翔潜喜不闻。

秋千人乐处，十载怆离群。

万象变幻道是宗，望而未见心有忡。

斯时讲礼闻戴圣，西塾得师如马融。

虚亭短烛风雨夜，坐久谈论意气雄。

铿词媚藻心所厌，要使付物比化工。

姑孰感客老将至，喜持圭玷求磨砻。

病馀恐是元气劣，绝与调理民瘼同。

何当跃入安乐窝，先天尚友太古风。

谁言群圣逝已远，天地上下流沨沨。

数月言官耻素餐，杀身今日有何难。

包荒自是男儿事，肯不同天一样宽。

海天东望片云舒，忆尔鸣琴佐郡馀。

太学曾同文季席，彝门能驻信陵车。

别来祇问三年艾，此去空缄隔岁书。

岐路眼青知己在，肯教歌铗食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