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杂咏·其八

有席虽长穿，有朋亦喜欢。

园蔬堪摘矣，不用一钱看。

惨澹岁云暮，穷阴动经旬。

霜风裂人面，冰雪摧车轮。

而我当是时，独不知苦辛。

晨炊廪有米，夕爨厨有薪。

夹帽长覆耳，重裘宽裹身。

加之一杯酒，煦妪如阳春。

洛城士与庶，比屋多饥贫。

何处炉有火，谁家甑无尘。

如我饱暖者，百人无一人。

安得不惭愧，放歌聊自陈。

我少虽嗜书，赋性实慵惰。

初志略未酬，白发已无那。

吾儿犹好勇，世事如弃唾。

呻吟编简中，彻旦或未卧。

尔来愈自励，日读易一过。

勉终大学功，吾道要负荷。

久困京尘厌剧烦，一麾江海养衰残。

簿书丛里身空老，鼓角声中岁又阑。

赢得星星双鬓白，空馀耿耿寸心丹。

自怜憔悴今如许，盍向明时早挂冠。

久屈淩云作赋才，薇应小试见风裁。

晴栏红药簪归日，也比如皋射雉来。

丛中隐隐卧孤罴，一服清凉是我师。

嗜欲天机还审榷，尘容堪令故人知。

生离已吞声，死别长恻恻。

寒宵卧空床，悼亡长太息。

忆昔我岳翁，举家之燕北。

因怜道路长，纤弱难远适。

挈送入我门，母女泪涟淢。

其时年十五，钗裙无华饰。

十六余远行，代我供子职。

尽孝事重闱，承欢多顺色。

三载余归来，下机喜停织。

十九始成婚，阃仪殊谨饬。

亲戚同里闾，齐声称妇德。

病忽入膏肓，参苓医不得。

零落归山邱，长隔如异域。

魂梦空相亲，音容忍回忆。

一灯雨夜寒，凄绝空房黑。

故园回首乱云低，烟雨河山正鼓鼙。

惭见市廛通负戴，尚惊道路叹流离。

沙虫劫后惊全改，海鹤归时望欲迷。

蓑笠盟言吾岂负，鬼车啼血遍溪西。

腊尾岂堪北去，年头又怯东奔。

萍梗往来覆载，燕雀俯仰乾坤。

笔砚相从又一年，今晨判袂各纷然。

临岐不用嗟离别，明德相期贵勉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