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山鬼

《九歌·山鬼》是战国时期屈原《九歌》组诗中的浪漫主义杰作。此诗以人神恋歌的形式，塑造了一位美丽多情的山鬼形象：她身披香草（"被薜荔兮带女萝"），乘豹从狸（"乘赤豹兮从文狸"），在幽篁雷雨间（"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痴情等待"灵修"（指楚怀王）。全诗通过"含睇宜笑"的娇羞、"折芳遗思"的炽热到"徒离忧"的绝望，完整展现了爱情心理的起伏。诗中"东风飘兮神灵雨"的奇幻景象与"雷填填兮雨冥冥"的凄厉氛围交织，开创了"以悲为美"的抒情传统，清代蒋骥《山带阁注楚辞》称其"幽深险怪，而情致缥缈"。

武汉大学教授周建忠在《楚辞考论》中指出，《九歌·山鬼》此诗约作于楚怀王二十四年（公元前305年）屈原被疏远后。诗中"灵修"是楚人对君王的神化称谓，"公子""君"的称谓暗示人神恋爱实为政治寄托。北京大学褚斌杰教授认为，"山鬼"形象融合了楚国巫山神女传说与屈原自身遭遇，其"被薜荔带女萝"的装束实为楚国巫觋祭神时的装扮。诗中"岁既晏兮孰华予"的焦虑，与《离骚》"惟草木之零落兮"同构，共同构成屈原"美政理想幻灭"的象征体系。

翻译

好像有人在那山隈经过，是我身披薜荔腰束女萝。

含情注视巧笑多么优美，你会羡慕我的姿态婀娜。

驾乘赤豹后面跟着花狸，辛夷木车桂花扎起彩旗。

是我身披石兰腰束杜衡，折枝鲜花赠你聊表相思。

我在幽深竹林不见天日，道路艰险难行独自来迟。

孤身一人伫立高高山巅，云雾溶溶脚下浮动舒卷。

白昼昏昏暗暗如同黑夜，东风飘旋神灵降下雨点。

等待神女怡然忘却归去，年渐老谁让我永如花艳？

在山间采摘益寿的芝草，岩石磊磊葛藤四处盘绕。

抱怨神女怅然忘却归去，你想我吗难道没空来到。

山中人儿就像芬芳杜若，石泉口中饮松柏头上遮，你想我吗心中信疑交错。

雷声滚滚雨势溟溟蒙蒙，猿鸣啾啾穿透夜幕沉沉。

风吹飕飕落叶萧萧坠落，思念女神徒然烦恼横生。

注释

（1）山鬼：即一般所说的山神，因为未获天帝正式册封在正神之列，故称山鬼。

（2）山之阿：山隈，山的弯曲处。

（3）被：通假字，通“披”。

（4）薜荔：蔓生植物。

（5）女萝：蔓生植物。

（6）含睇：含情而视。睇，微视。

（7）宜笑：笑得很美。

（8）子：山鬼对所爱慕男子的称呼。

（9）窈窕：娴雅美好貌。

（10）赤豹：皮毛呈褐的豹。

（11）从：跟从。

（12）文狸：毛色有花纹的狸。文：花纹。狸：狐一类的兽。

（13）辛夷车：以辛夷木为车。

（14）结：编结。桂旗，以桂为旗。

（15）石兰：香草名。

（16）杜蘅：香草名。

（17）遗：赠。

（18）余：我。

（19）篁：竹。

（20）表：独立突出之貌。

（21）容容：即“溶溶”，水或烟气流动之貌。

（22）杳冥冥：又幽深又昏暗。

（23）羌：语助词。

（24）神灵雨：神灵降下雨水。

（25）灵修：指神女。

（26）憺：安乐。

（27）晏：晚。

（28）华予：让我像花一样美丽。华，花。

（29）三秀：芝草，一年开三次花，传说服食了能延年益寿。

（30）磊磊：乱石堆积的样子。

（31）葛：葛草。

（32）蔓蔓：连接不断的样子。

（33）公子：也指神女。

（34）君思我兮不得闲：意谓君子之所以不来相会，是因为没有空闲。

（35）杜若：香草。

（36）荫松柏：住在松柏树下。

（37）然疑作：信疑交加。然，相信；作，起。

（38）靁：同“雷”。

（39）填填：雷声。

（40）猨：同“猿”。

（41）啾啾：猿叫声。

（42）狖：长尾猿。

（43）飒飒：风吹声。

（44）萧萧：风吹落叶的声音。

（45）离：通“罹”，遭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