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采薇

《小雅·采薇》是《诗经》中的著名战争诗篇，通过戍边士兵的视角，展现了征战之苦与思乡之情。全诗六章，前三章以"采薇"起兴，通过薇菜从发芽到变老的过程（"作止""柔止""刚止"），象征戍边时间的漫长；"曰归曰归"的反复咏叹，强化了有家难归的痛苦。后三章转入现实描写，"杨柳依依"与"雨雪霏霏"的经典对比，以乐景写哀、哀景写乐，形成强烈情感张力。末章"我心伤悲，莫知我哀"的呼告，将个人命运与时代悲剧融为一体，开创了中国战争诗"以悲为美"的传统，被王夫之赞为"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

据《毛诗序》记载，《小雅·采薇》此诗创作于西周宣王时期（公元前827-前782年），反映周王朝与猃狁（匈奴祖先）的战争。北京大学教授褚斌杰在《诗经全注》中指出，诗中"猃狁之故"点明战争性质，"王事靡盬"揭示征役无休的社会现实。考古发现的"多友鼎"铭文印证了周宣王时与猃狁的频繁战事。此诗可能经过乐官加工，既保留了戍卒口吻的真实性，又具有"雅诗"的整饬形式。特别是"昔我往矣"四句，被历代文人不断化用，成为古典诗歌中"时间与情感"表达的典范模式。

翻译

采薇采薇一把把，薇菜新芽已长大。说回家呀道回家，眼看一年又完啦。有家等于没有家，为跟玁狁去厮杀。没有空闲来坐下，为跟玁狁来厮杀。

采薇采薇一把把，薇菜柔嫩初发芽。说回家呀道回家，心里忧闷多牵挂。满腔愁绪火辣辣，又饥又渴真苦煞。防地调动难定下，书信托谁捎回家！

采薇采薇一把把，薇菜已老发杈枒。说回家呀道回家，转眼十月又到啦。王室差事没个罢，想要休息没闲暇。满怀忧愁太痛苦，生怕从此不回家。

什么花儿开得盛？棠棣花开密层层。什么车儿高又大？高大战车将军乘。驾起兵车要出战，四匹壮马齐奔腾。边地怎敢图安居？一月要争几回胜！

驾起四匹大公马，马儿雄骏高又大。将军威武倚车立，兵士掩护也靠它。四匹马儿多齐整，鱼皮箭袋雕弓挂。哪有一天不戒备，军情紧急不卸甲！

回想当初出征时，杨柳依依随风吹；如今回来路途中，大雪纷纷满天飞。道路泥泞难行走，又渴又饥真劳累。满心伤感满腔悲。我的哀痛谁体会！

注释

（1）小雅：《诗经》中“雅”部分，分为大雅、小雅，合称“二雅”。雅，雅乐，即正调，指当时西周都城镐京地区的诗歌乐调。小雅部分今存七十四篇。

（2）采薇采薇：薇，豆科野豌豆属的一种，学名救荒野豌豆，又叫大巢菜，种子、茎、叶均可食用。

（3）作止：作：指薇菜冒出地面。止：句末助词，无实义。

（4）曰归曰归：曰，句首、句中助词，无实义。

（5）莫：通“暮”，此指年末。

（6）靡室靡家：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靡（mǐ），无。室，与“家”义同。

（7）猃狁：中国古代少数民族名。

（8）不遑：不暇。遑，闲暇。

（9）启居：跪、坐，指休息、休整。启，跪、跪坐。居，安坐、安居。古人席地而坐，两膝着席，危坐时腰部伸直，臀部与足离开；安坐时臀部贴在足跟上。

（10）柔：柔嫩。指刚长出来的薇菜柔嫩的样子。

（11）烈烈：炽烈，形容忧心如焚。

（12）载饥载渴：则饥则渴，又饥又渴。载，又。

（13）戍：防守，这里指防守的地点。

（14）聘：问候的音信。

（15）刚：坚硬。

（16）阳：农历十月，小阳春季节。今犹言“十月小阳春”。

（17）盬：止息，了结。

（18）启处：休整，休息。

（19）孔疚：孔：甚，很。疚：病，苦痛。

（20）我行不来：我不能回家。一说我从军出发后还没有人来慰问过。

（21）常：常棣，即棠棣，植物名。

（22）彼路斯何：路：高大的战车。斯何：犹言维何。斯，语气助词，无实义。

（23）君子：指将帅。

（24）戎：车，兵车。

（25）四牡业业：牡：雄马。业业：高大的样子。

（26）定居：犹言安居。

（27）一月三捷：此句意谓一月多次行军。捷：胜利。谓接战、交战。一说邪出，指改道行军。

（28）骙骙：雄强，威武。这里的骙骙是指马强壮的意思。

（29）小人：指士兵。

（30）腓：庇护，掩护。

（31）翼翼：整齐的样子。谓马训练有素。

（32）象弭：以象牙装饰弓端的弭。弭，弓的一种，其两端饰以骨角。一说弓两头的弯曲处。

（33）鱼服：鲨鱼鱼皮制的箭袋。

（34）日戒：日日警惕戒备。

（35）棘：急，紧急。

（36）昔我往矣：昔：从前，文中指出征时。往：当初从军。

（37）依依：形容柳丝轻柔、随风摇曳的样子。

（38）思：用在句末，没有实在意义。

（39）雨雪：下雪。雨，这里作动词。

（40）霏霏：雪花纷落的样子。

（41）迟迟：迟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