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芗岁暮二首·其二

鸷鸟必待秋，毛骨非不厉。

伧父赋言工，亦既穷年岁。

丘中不材木，乃甘老弃置。

弃置何足悲，苦瓜抱壶坠。

富贵吾自有，聊以安憔悴。

帚敝不扫门，漫灭怀中刺。

惨澹岁云暮，穷阴动经旬。

霜风裂人面，冰雪摧车轮。

而我当是时，独不知苦辛。

晨炊廪有米，夕爨厨有薪。

夹帽长覆耳，重裘宽裹身。

加之一杯酒，煦妪如阳春。

洛城士与庶，比屋多饥贫。

何处炉有火，谁家甑无尘。

如我饱暖者，百人无一人。

安得不惭愧，放歌聊自陈。

出郭云尚明，及郊日忽暮。

不思日晷短，却信云色误。

骏奔六七里，逢店破亦住。

浇愁幸残尊，照睡聊短炬。

荒鸡唤野梦，晨起念速步。

升车乃复下，故疾动中腑。

昏眩懔欲绝，低徊不能去。

僮仆强我归，偶不陨中路。

老至犹倚强，疾在自不悟。

及慈一委顿，去死仅寸许。

人生信浮脆，可笑何足惧。

所惧弃官晚，行乐今已遽。

穷阴急景坐相催，壮齿韶颜去不回。

旧病重因年老发，新愁多是夜长来。

膏明自爇缘多事，雁默先烹为不才。

祸福细寻无会处，不如且进手中杯。

愤思击筑和荆卿，悲欲投诗赠屈平。

泪满一升难换酒，喙长三尺敢谈兵。

负嵎虎问谁能搏，赴壑蛇看不住行。

犹得青青几年鬓，那堪愁里听笳声。

复作苕溪别，依依歧路间。

斜阳孤棹客，晴雪五湖山。

逝水看东去，冥鸿听北还。

天涯当岁暮，想像鬓毛斑。

雨寒亡赖甚，兼值岁云残。

老去逢辰懒，年荒度腊难。

门尝稀出入，性只任眠餐。

粗得调心法，无营梦亦安。

朔风乌鸟噪江村，裋褐看来衣线繁。

献赋十年思捧檄，翳桑三日欲何言。

雪埋北户惊萱草，春远南陔续断魂。

中夜五情还剥裂，可怜绵絮定奇温。

粉墙红蕊吐，已觉春风赊。

窗虚落迟日，山近送明霞。

簪绂真长物，渔樵自一家。

所关心事者，梅树渐飞花。

江城饶奇寒，畸生微欢悰。

丹青辞柯条，昆虫司其宫。

幽崖栖玄霜，枯杨号天风。

沈沈冰房鱼，茕茕川途鸿。

年龄时推移，乾坤吾何终。

衰岐殊千端，茫然趋余躬。

温篘为酡颜，嗟哉须臾红。

宁如皈无生，群忧由来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