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古人已死书独存，吾曹赖书见古人。

后之视今犹视古，吾书未泯要有取。

贾生痛哭汉文时，至今读之有馀悲。

魏徵嘻笑封德彝，生亦岂责绛灌知。

穷秋风雨卧孤馆，万世悠悠百年短。

垂死成功亦未晚，安知无人叹微管。

读书老何为，更读聊遮眼。

此意虽等闲，高情寄无限。

错磨千古心，翻覆几忘饭。

不知白云去，春静山中晚。

我性难谐俗，诗书独与亲。

一楼堪累月，万事付诸人。

会意辄忘食，起思如有神。

停杯待明月，下榻为嘉宾。

永日三茅顶，寒江一钓缗。

愿言长若此，已谓乐无伦。

貌以缨冠改，人添识面新。

今时崇意气，骨肉在胡秦。

尝笑陶元亮，何如郑子真。

祗因三径费，失却葛天民。

局蹐邯郸步，惭惶西子矉。

浪从双眼白，生取几人瞋。

物物私其假，生生总是尘。

鷾鸸犹有智，鸥鸟固难驯。

快意醒前梦，回头迹已陈。

停云閒对户，堪与洗心论。

忆昔年少时，把卷惟引睡。

惰游过日月，自咎辄涕泗。

老来百事废，却觉书多味。

岂惟时有得，圣域可坐致。

譬如入武库，惝恍不暇视。

浅陋安能名，出门但惊喟。

天球及河图，千古所共秘。

幸今发其藏，虽老敢自弃。

远遁江湖上，端居风雨中。

纸新窗正白，炉暖火通红。

签帙方重整，声形且细穷。

扶衰倘未死，更破十年功。

卧疴云林下，寂寂谁与居。

高风下木叶，泠泠晚窗虚。

忽思往代事，聊披案上书。

始得暂欣然，稍久叹以吁。

冲冠或愤激，反袂还欷歔。

拊卷忽自叹，毋乃狂且迂。

此何豫尔事，况复千载馀。

来今正绵绵，尔心复何如。

有怀不自展，乃挟冰炭俱。

因此得冲静，万念悉扫除。

岩花吹幽香，清酒堪满壶。

且复举一觞，冥然聊自娱。

束发论交一世豪，暮年憔悴困蓬蒿。

文辞博士书驴券，职事参军判马曹。

病里犹须看周易，醉中亦复读离骚。

若为可奈功名念，试觅并州快剪刀。

读书虽苦亦何知，仕宦纷纷强此时。

旧学望君真短短，新诗爱我已枝枝。

清生野槛晨风远，暖度山窗昼日迟。

出处从今能自卜，不庸蓍蔡已无疑。

巡狩不废学，书史常相随。

驻跸值清暇，不厌往复披。

腹笥我何有，汲古堪消时。

讵惟词藻贵，亦云言行资。

内圣及外王，大要岂外兹。

返已多抱惭，空惭徒尔为。

病骨愔愔百不如，不应投老更看书。

古今得丧今方辨，且向斜阳弄蠹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