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苦雨·其一

夜寒拂衾裯，晓色明窗牖。

有客从叩门，稚子方拥帚。

玉梅已敷英，寒香在纤手。

一樽畴与同，自入无何有。

骄风起海澨，浩荡东北来。

铁骑掠阵过，秋涛触山回。

老夫北窗下，坐守寒炉灰。

处世困忧患，万事学低摧。

便欲灭灯睡，门闭不敢开。

并海固多风，汝孱良可哀。

念昔少年日，从戎何壮哉。

独骑洮河马，涉渭夜衔枚。

檐外惊风幽鸟归，窗间独坐事还稀。

初看历日新年近，喜见山林骤雪飞。

但忆故人能有咏，宁怀久客此无衣。

鲍昭汤老能乘兴，城郭何如大翠微。

有云依北近，无雁寄南还。

野阔孤烟直，村虚独树闲。

才名消岁月，穷达半关山。

从古英雄迹，浮沈行路间。

削迹边山邑，投身傍海城。

驱驰悲世事，出处愧家声。

学术元求志，文章岂为名。

前涂迷轨辙，末路玷簪缨。

藩国羁疏冗，衣冠备老成。

乾纲遭久紊，坤轴值旋倾。

朋旧千家泪，妻孥两地情。

风尘齐国往，雨雪海乡行。

纪晋惭陶令，依刘误祢衡。

世偏欺逆旅，天亦薄遗氓。

陋巷栖颜阖，穷涂哭步兵。

桐君方避姓，越客岂通盟。

壮节双寒鬓，生涯一短檠。

道宁随世屈，身自向人轻。

弧矢乖前志，干戈送此生。

何心归故里，浪迹寄遥程。

妇怨怜苏子，男婚忆子平。

携家期浩荡，逐食岁峥嵘。

云海望中白，雪山愁畔清。

寒天催日短，穷腊逼年更。

感激芳时谢，凄凉老思惊。

客窗歌一曲，涕泗下纵横。

世事今难问，归心在水涯。

官因慈母屈，意独逸妻知。

风月无今古，江山有盛衰。

暮年年又暮，进退欲何之。

晨起临北窗，连阴未朗彻。

昔出桃李华，今看霜霰结。

爆竹频有闻，天涯近除节。

而我客南都，心迹俱寂灭。

外户常反扃，四壁幽以冽。

执爨虽一夫，饔飧良靡缺。

晏坐展图书，袪寒亲曲蘖。

时与达人谈，千古共参折。

清灯耿前除，谈罢自怡说。

回首风尘人，迟暮正愁绝。

斋宿联官署，俄惊岁又阑。

庭虚灯火静，天迥雪光寒。

渐老怜双鬓，无能愧一官。

相知二十载，许国寸心丹。

花外欣欣独撚髭，角巾行拂屋檐欹。

欲寻冻蕊惊先发，暂数飞鸿觉暗移。

药裹茶巾随腊换，山楼水槛与春期。

此心自信无拘束，天命由来不我欺。

岐路不可极，岁月亦易遒。

朔风振寒威，行子无衾裯。

厥生良可哀，半世空悠悠。

知音尽沦没，明月难暗投。

亲朋复遐阻，日夕生离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