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杂感十首·其九

天地岂不仁，来为乡邑雠。

疫鬼日夜侵，尽室委阳侯。

长吏佐凶岁，存者复累囚。

丈夫具七尺，岂但妻子谋。

朝粥与夕蔬，一饱良足羞。

岁寒何所有，一片白头霜。

共是无衣客，偏知此夜长。

数奇惭部曲，金尽失肝肠。

岂必成功业，归来策亦良。

传呼散冬振，溪岸筑场宽。

稚子牵衣到，寒鸦倚树看。

卜年村酿薄，敲冻井泥乾。

莫问浮生事，安危梦已残。

莫买青萍剑，不如买铅刀。

莫爱天池龙，不如驽骀骄。

铅刀尚一割，驽骀纷联镳。

名驹与名剑，难用空尔劳。

读书慕古人，志意何嘐嘐。

仙鹤刷健翮，高视淩层霄。

入世二十年，乃为时所挠。

思欲易前辙，斑鬓已凋萧。

大木郁风烟，幽兰甘蓬蒿。

古人不可作，吾其长寂寥。

移家东海上，汩没度危时。

草市腥江鲍，居民杂岛夷。

衣冠随俗变，姓字畏人知。

保己无深计，翻言命可疑。

岁暮气阴森，严风萎百草。

长空死白日，黄尘飞浩浩。

苦见挑负徒，悠悠涉长道。

短褐不蔽肤，形容更枯槁。

饥来不得食，妻孥岂复保。

会见老与弱，身填沟壑早。

嗟予数年来，命蹇身潦倒。

产业渐凋零，田园苦旱潦。

博施力未能，痌瘝空在抱。

惭颜对里闾，中心惄如捣。

天霜草枯风波涛，思心恐惧贤心劳。

群聚饥兽野鸣号，高飞路逆鸿嗷嗷。

有狐河梁闲且得，冰行绥绥柰尔曹。

雨雪空斋暝，萧然此抱疴。

孤篷游已倦，长铗向谁歌。

竹翠侵衣湿，溪声入枕多。

主人能爱客，翻不厌婆娑。

年往志亦减，誉来毁乃加。

遂初困无闷，善后生有涯。

永年慕樗栎，存身悟龙蛇。

大隐但城市，嘉遁岂烟霞。

爱此山中好，迢遥山路斜。

梅树我自种，萧条开数花。

好风递微香，初日影交加。

培根斸新出，扶倾著横叉。

抚视穷日夕，曛黑未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