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夜·五绝·其四

岁晚身何托，灯前客未空。

半生忧患里，一梦有无中。

发短愁催白，颜衰酒借红。

我歌君起舞，潦倒略相同。

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

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莫叹明朝又一春，相看堪共贵兹身。

悠悠寰宇同今夜，膝下传杯有几人。

婪尾杯残雪满簪，床头历日费光阴。

故山巧入忙中梦，新岁尤关客里心。

乌鹊倦时三匝绕，鹪鹩稳处一枝深。

劳生佚老寻常事，从政那堪力不任。

市儿数十百，挟炬相追奔。

争唱卖呆歌，祈以昭易惛。

我呆大如屋，几腊拥败垣。

群雏劝我卖，急售价莫论。

弄巧或成拙，太清不如浑。

老铁无孔锤，甘守钝性根。

客里逢年酒半醺，篝灯课了送穷文。

对床共听巴山雨，入梦休思巫峡云。

好整衣冠朝北阙，新栽桃李属东君。

平明各把菱花看，黄上眉间已十分。

一榻陋容膝，老身兀枯株。

淹留恒鲜悰，况兹岁云徂。

儿女虽苟完，丧乱多异居。

同也久乡曲，奔走一饭驱。

凤也妻女累，近亦反故庐。

拙谋康最少，甥馆横溪隅。

阿巽孀七载，忍弃吴氏孤。

靓家食指繁，绩纴勤养姑。

市廛病株守，环偶锥刀趋。

顾我此相守，出入孙符俱。

孩乌颇机警，戏弄聊与娱。

止酒动经年，宿病无由祛。

晚餐率减半，夜枕气始舒。

宴游多却避，礼节那能拘。

亲友既少存，存者亦暗疏。

骎骎齿发敝，勉勉筋力馀。

抚事百感集，来岁知何如。

存亡且未测，艰苦焉足虞。

骨肉姑眼前，开怀尽斯须。

地炉熟春茶，明烛散郁纡。

忽忆孤山梦，风雪随吟驴。

梅花千载心，皎若沧海珠。

服之配明月，阅时终无渝。

节物闲门里，人情老境中。

雁声凌急雨，灯影战斜风。

糟䤑新醅白，柴锥软火红。

家人忺夜话，我已困蒙茸。

汉宫迎岁雪犹寒，三径萧条促旧欢。

送客屠苏吾独后，向人灯火夜将阑。

匣中龙剑怜双起，醉里尘冠更一弹。

何事赋才成久滞，青云虚自满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