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游金陵寺

病来形貌秽，斋沫入东林。

境静闻神远，身羸向道深。

芭蕉高自折，荷叶大先沈。

石鼓寂不振，金声无处求。

层岩参雾树，乱玉响冰沟。

破屐前无齿，孤城远见楼。

山僧痴问客，阿汝谓汤休。

玲珑光四壁，宝刹兀中流。

佛灯明岭树，渔笛起沙鸥。

山耸连云出，江空带月浮。

登临追胜赏，疑是武陵游。

前生修行来，见山入骨贪。

自昔盛缁流，无处无精蓝。

大风起江头，吹我菊帽簪。

景物日自殊，登顿我所甘。

青红夕阳光，隐约埋空岚。

矮松冷尘屋，暗灯明破龛。

好月亦爱人，离云印寒潭。

诗壁不待题，禅偈不在谈。

还须蜕浮尘，投林结莎庵。

平安火一烽，愁可宽江南。

导师生何年，人犹记此日。

香火缁俗会，风雨神鬼集。

我来恰秋深，迥迥原野阔。

群山势愈壮，老木气不折。

拄筇踏危磴，小憩马与仆。

屡休才及门，到寺已曛黑。

车从如沸羹，无地可插脚。

阇黎揖客坐，意象颇猝猝。

弛担得禅房，持钵叩香积。

倒床不复醒，梦与仙梵接。

明朝没阶趋，燎香望玉色。

丐福吾未能，修敬敢不肃。

是身如芭蕉，危脆不坚实。

绿发俄素丝，赭颜倏枯腊。

百年已长久，大抵俱化易。

稽首不动尊，向来何證得。

衲衣坐蒙头，万古一交睫。

傥非定慧力，枯骨已瓦砾。

物物具兹妙，抱宝诉空乏。

伐柯则不远，内照无别法。

一钵寄空岩，定当掷此帻。

随身刀笔快投空，黄鹄凭君放出笼。

野马已飞樽俎外，白云端在笑谭中。

太平老将辜三略，迟钝参军得五穷。

近日半聋并半哑，莫将佛法问庞公。

我斋不盈丈，面壁兀若顽。

出门天地阔，旷如脱牢关。

青童迎相揖，笑报山僧还。

婆娑三四客，竟日长松间。

中心定何如，气象无此閒。

谁当千载后，如我坐兹山。

山深云景别，有寺亦堪过。

才子将迎远，林僧气性和。

潭清蒲影定，松老鹤声多。

岂不思公府，其如野兴何。

昔爱屏作山，今爱山作屏。

还曲不可数，两目徒荧荧。

须臾背负巘，恍惝面对陉。

屯聚阵脚马，罗列仙女軿。

秀色非有无，花气自芳馨。

翠麓下靡靡，危峰上亭亭。

借问深几何，飞鸟中暂停。

众异者明孔，白昼观辰星。

霜令殊未酷，黄蕊间青青。

连岫锁宝符，重壁藏修灵。

世俗那得见，见形不识形。

言念朗法师，于此老禅扃。

应化今何到，空馀虎上经。

我如梦中游，梦梦入杳冥。

尔来尘滓醉，不觉一朝醒。

下山如梦断，独疑在茅厅。

朝云到人世，飘飘细雨零。

紫盖矗天开，更无山并来。

脚飞云外去，眼到海东回。

长啸落林叶，新题淋壁苔。

兹游亦奇绝，休惜醉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