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曲送客返金陵·其七

六代兵戈王气销，山围故国自周遭。

豪华散灭城池古，人物摧残丘冢高。

阜转蟠龙翔宝塔，洲分白鹭涌云涛。

悠悠世事都如梦，且对金樽把蟹螯。

潮长寒江日射沙，每因分别惜韶华。

半生薄宦缁尘老，故国惊心白雁斜。

共据槁梧听夜雨，莫辞春酤醉流霞。

明朝拟向天南去，笑指仙舟碧海涯。

金城杨柳绿毵毵，摇落殊非昔汉南。

一语莫因人遂废，树犹如此我何堪。

白头充赋为长饥，也幸东周丰镐齐。

济上忽传千骑入，襄城已逐七臣迷。

雨荒晋阙铜驼没，风撼昭陵铁马嘶。

蹭蹬归来惭复笑，脱刳闲尾又涂泥。

豪华已逐去江声，山色空含远代情。

陈主《后庭花》不发，吴王前殿草长生。

风高巷口秋烟冷，雨过城头晚照明。

歌舞只今谁更似，鸟争啼巧柳轻盈。

徒闻踞虎倚蟠龙，累代繁华一梦中。

王气消沈民气尽，南城破旧北城空。

贪天但见三军慢，历劫谁怜百姓穷。

故迹分明脓与血，漫誇金粉六朝风。

句曲阳明洞里仙，馆坛残刻渺荒烟。

挂冠神武真豪杰，不访三茅已是仙。

客怀元不间春秋，柳绿花红见亦愁。

第一不如归去好，东皋犹幸有锄耰。

弘光改元岁，徂夏维四月。

猥附江藩贡，而作金门谒。

孝陵紫云长，山翠滃勃窣。

皇都旧佳丽，官莺啼不歇。

笙歌沸侯门，罗绮翳林樾。

曾游台阁下，每讶论颠蹶。

濠梁已鸣镝，史相援既竭。

谁何处堂坐，兵事封寝阏。

侧闻御门语，维帝亦英豁。

娈彼蛊佞流，聪明致乱滑。

帝始七日醉，钧天梦超忽。

爰诏选椒房，采蒐于吴越。

夺此千红女，聚以充后闼。

江南骚然动，因之吏为猾。

嫁及再鳏妻，笄加垂龀妾。

赫矣贵阳辅，汝其今平勃。

胡宁殚庙算，一为畅薄伐。

鬻官秦淮渡，黄金山突兀。

奸党□司晨，马驺滥秉钺。

以兹摇吻士，弹墨事攻讦。

史聚先朝讼，廷閧谏臣笏。

妖孽戻园狱，何人辨仓卒。

逆左久鸱张，遂举兵犯阙。

是时杀兴平，叛将先辫发。

撤彼江上师，?口相抵搰。

塞马竟南渡，宫车絷北发。

哀㦲鸲鹆逊，衅此杜宇血。

巍巍四镇雄，称藩盟巀嶪。

靖南好男儿，独死见壮烈。

馀者多稽颡，倒戈效反啮。

乡导迢海隅，前驱入闽粤。

在在降表驰，寥寥义旗揭。

北庭老洪皓，须髯皎如雪。

今古不同时，垂殁堕晚节。

汉儿效羌语，轧茁啭百舌。

踞坐金陵宫，指顾成生杀。

钟山万松柏，一一尽剪掘。

鹿散高台基，碗闭昭陵穴。

涉江憔悴子，徒行负骸骨。

重来望旧京，禾黍沾呜咽。

系舟石头城，登山采薇蕨。

高庙有神灵，王气忽焉没。

天堑长江城石头，偏安誇羡未能休。

太行为郭中原北，天险黄河到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