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思美人

《九章·思美人》是战国时期楚国诗人屈原创作的一首诗，是《九章》中的一篇。此诗写追慕先贤，感慨时世，劝谏君王，希望君王不重蹈历史覆辙，努力振兴楚国，表达了作者坚守节操、不变节从俗的决心。其基本立场和出发点是思君、爱君，而思君、爱君之中又带有怨君、待君之意。全诗以香草美人为主要意象，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局限，大胆地将地上与天国、人间与仙境、历史与现实等有机地融合一体，让现实人物、历史人物、神话人物交织一起，想像奇特，神思飞扬，堪称一篇浪漫主义文学佳作。

《九章·思美人》此诗当为屈原于江南放逐途中所作，其创作时间尚无定论，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创作于楚怀王时期屈原被流放于汉北之时。如王逸《楚辞章句》释美人为楚怀王，旧注多随之。林云铭《楚辞灯》说：“兹以其文考之，如《惜诵》乃怀王见疏之后，又进言得罪，然亦未放。次《思美人》《抽思》，乃进言得罪后，怀王置之于外。其称造都为南行，称朝臣为南人，置在汉北无疑。”另一种说法则认为此诗当作于楚顷襄王时期屈原被放逐于江南之时。如汤漳平楚辞译著本将此诗中的“江夏”注释为“长江和夏水”，而此地属于屈原在楚顷襄王时期被流放的江南地区。

翻译

怀念着我心爱的人呵，揩干眼泪而远望。

没人介绍而路又迢遥，有话却无法成章。

我至诚一片而蒙冤，我进退两难而不前。

愿每日陈述我的心思，心思沉顿而难表现。

愿浮云为我捎信，云师却不肯讲情。

托鸿鸟为我传书，鸿高飞而不应命。

我难比帝喾高辛，能遇凤凰而授卵。

要变节而随流俗，我知耻而有所不敢。

多年来我遭受摧残，毫不减我心中的愤懑。

宁失意而长此终身，我何能如掌之易反？

我明知正路难通，但我不能不走正路。

尽管是车翻而马倒，我依然望着前途。

我再把好马辔上，请造父为我执鞭。

慢慢地走吧，不必驱驰，让我把光景留连。

指着嶓冢山的西边，那汉水发源地点。

就走到日落昏黄，也莫嫌道途遥远。

我姑且等待明年，艳阳的春日绵绵。

我要放怀地歌唱，逍遥在江水夏水之边。

我攀摘灌木中的苻蓠，我采集沙滩上的卷施。

可惜我和古人不能同时，摘来香草我同谁赏识。

采取扁蓄与同蔬菜，尽可以纽成环佩。

也未尝不好看一时，终萎谢而遭毁败。我姑且快乐逍遥，观赏南方人的异态。

只求我心中快活，把愤懑置诸度外。

芳香与污秽杂混一起呵，芳花终会卓然自现。

馥郁的芳香必然远扬，内部充实外表自有辉光。

只要真诚的素质长保不亡，声名会突破一切的阻障。

想请薜荔替我说合，又怕走路去攀树子。

想采荷花替我媒介，又怕涉水湿了裙子。

登高吧，我不高兴，下水吧，我也不能。

固然是我的手足不惯，我犹豫而心不能定。

完全依照着旧贯，我始终不肯改变。

命该受难我也不管，趁着这日子还未过完。

一个人孤单地走向南边，只想追求彭咸的典范。

注释

（1）九章：《楚辞》篇名，是屈原所作的九篇散诗的合集。

（2）美人：这是一种托喻，指楚怀王。一说指楚顷襄王。

（3）兮：助词，相当于现代的“啊”或“呀”。

（4）擥涕：揩干涕泪。擥，同“揽”，收。

（5）竚眙：久立呆望。竚，同“伫”，长久站立。眙，瞪眼直视。

（6）媒：使双方发生关系的人或事物。

（7）绝：断绝。

（8）结而诒：封寄。言不可结而诒：意谓无法结言以相赠。结：缄。诒（yí）：通“贻”，赠予。

（9）蹇蹇：同“謇（jiǎn）謇”，忠贞之言。一说忠言直谏。

（10）陷滞：义同郁结。一说陷没沉积。

（11）不发：不能发车前进。发：抒发。一说发轫。

（12）申旦：犹言申明。一说天天。申：重复，一再表明。

（13）舒：舒展、诉说。

（14）中情：内心的感情。

（15）沈菀：沉闷而郁结。沈，同“沉”。菀，同“蕴”，郁结，积滞。

（16）达：通达。

（17）寄言：犹寄语，带信，传话。

（18）丰隆：雨神。一说云神。

（19）不将：不肯送来。将：拿起。一说帮助。

（20）因：凭借。

（21）归鸟：指鸿雁。

（22）致辞：指用文字或语言向人表达思想感情。

（23）羌：句首语气词。

（24）迅高：指鸟飞高且快。一说鸟飞得又快又高。迅：一作“宿”，指鸟巢。宿高：宿高枝。

（25）当：值。一说遇。

（26）高辛：即帝喾（kù）。帝喾初受封于辛，后即帝位，号高辛氏。

（27）灵盛：犹言神灵。盛，一作“晟（shèng）”。

（28）遭玄鸟而致诒：玄鸟致诒，指帝喾娶简狄的故事。这里是以求女喻思君。玄鸟，即凤凰。一说燕子。致，赠。诒，通“贻”，指聘礼。一说赠送，此作名词用，指送的蛋。另一种说法同“绐（dài）”，欺也。

（29）变节：丧失气节。

（30）媿：同“愧”。

（31）易初：改变本心，改变初衷。

（32）屈志：委屈意志。

（33）历年：犹言经历了很长的时间。年：指时间。

（34）离愍：谓遭遇祸患。离，遭受。

（35）冯心：愤懑的心情。冯，同“凭”。

（36）未化：未消失。

（37）宁隐闵而寿考兮：此句意谓宁可隐忍忧悯以至老死。宁（nìng）：宁肯。隐闵（mǐn）：隐忍着忧悯。隐，隐忍。闵，通“悯”，痛苦。寿考：犹言老死。一说年寿很高。

（38）为：句末语气助词。

（39）辙：车轮所辗的辙印，此处指道路。

（40）遂：犹言顺利。

（41）度：原则，法度，规范。

（42）车既覆而马颠：喻指战争的失败。

（43）蹇：犹羌、乃，句首发语词。

（44）异路：另外的一条道路。

（45）勒：扣勒住。

（46）骐骥：骏马，良马。

（47）更驾：重新驾起车子。

（48）造父：周穆王时人，以善于驾车闻名。

（49）操：抓着马的辔（pèi）头。

（50）迁：犹言前进。

（51）逡次：义同逡巡，指缓行。

（52）勿驱：不要快跑。

（53）假日：犹言费些日子。

（54）须时：等待时机。

（55）嶓冢：山名，在秦西，又名兑山，是秦国最初的封地。

（56）隈：山边。

（57）与：数也。

（58）曛黄：即黄昏。曛，落日的余光，一作“纁（xūn）”。

（59）开：开始。

（60）发：发端。

（61）悠悠：舒缓、悠长的样子。

（62）荡志：放怀，散荡心情。

（63）遵江夏：是说沿着这两条水东行。江：长江。夏：夏水，也就是汉水从石首到汉阳一段的别名。

（64）擥：同“揽”，采摘。

（65）薄：草木交错。

（66）芳茝：香芷，一种香草。

（67）搴：拔取。

（68）宿莽：冬生不死的草。揽芳茝、搴宿莽：是说准备为国家自效其才能。

（69）惜：是痛惜自己身不逢时的意思。

（70）不及古人：意谓不及见故人。

（71）玩此芳草：犹言赏此芳草。

（72）解：采摘。

（73）扁薄：指成丛的扁蓄。扁（biān）：扁蓄，亦名扁竹，短茎白花的野生植物。

（74）杂菜：恶菜。

（75）备：备置，备办的意思。

（76）交佩：左右佩带。

（77）缤纷：指恶草很多。

（78）缭转：言其互相缠绕。

（79）萎绝：指芳草的枯萎绝灭。

（80）离异：言其不为人所佩用。

（81）儃佪：犹低回。一说徘徊。

（82）南人：就是“南夷”，指楚国的统治集团。

（83）变态：一种出乎情理以外的不正常态度。

（84）窃快：指隐藏而不敢公开的欢快。窃，私也。

（85）扬：捐弃。

（86）厥冯：愤懑之心。冯，同“凭”。

（87）竢：同“俟”，等待。

（88）泽：污秽。

（89）其：语气助词。

（90）芳华：芬芳的花朵。

（91）郁郁：指香气浓郁。

（92）承：奉也。

（93）满内：内里充实。

（94）外扬：向外发散。

（95）情质可保：意谓没有丧失原来的清白。情：指表现出来的心情。质：指蕴藏在里面的本质。

（96）居蔽：很偏僻的地方。一说被逐在野。

（97）闻：声闻，即声名。

（98）章：同“彰”，明。

（99）薜荔：茎蔓植物。

（100）理：使者。

（101）惮：害怕，这里可解作不愿意。

（102）举趾：提起脚步。

（103）缘木：爬树。缘：循也。

（104）因：凭借。

（105）芙蓉：荷花。

（106）褰裳：提起衣服。褰，撩起，揭起。

（107）濡：沾湿。

（108）登高：意指委屈自己、迁就别人。一说喻攀附权贵。

（109）说：同“悦”，欢喜。

（110）入下：同流合污，喻降格变节。

（111）朕：我。

（112）形：指形于外的一个人的作风。一说身形。

（113）不服：不习惯的意思。

（114）然：乃，就，便。

（115）容与：徘徊不前的样子。

（116）狐疑：犹豫。

（117）广遂：犹言多方以求实现。

（118）前画：指前面所说任用贤才，发愤图强的策划。一说往日理想。

（119）处幽：指迁谪远行，与前“居蔽”相应。一说居住幽僻之地。

（120）罢：同“疲”，疲倦，完、尽的意思。

（121）及：趁着，赶上。

（122）白日之未暮：象征国事尚有可为，与前“白日出之悠悠”相应。

（123）茕茕：孤单的样子。

（124）思彭咸之故：指彭咸谏君不听而自杀的故事。王逸《楚辞章句》：“彭咸，殷贤大夫，谏其君不听，自投水而死。”故：旧迹，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