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堤晚行

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

风日晴和人意好，夕阳箫鼓几船归。

万丈洪泉落，迢迢半紫氛。

奔流下杂树，洒落出重云。

日照虹霓似，天清风雨闻。

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

野艇间撑处，湖天景亦微。

春波无限绿，白鸟自由飞。

柳色浓垂岸，山光冷照衣。

时携一壶酒，恋到晚凉归。

小姑织白纻，未解将人语。

大嫂采芙蓉，溪湖千万重。

长兄行不在，莫使外人逢。

愿学秋胡妇，贞心比古松。

一掬吴山在眼中，楼台累累间青红。

锦帆后夜烟江上，手抱琵琶忆故宫。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

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

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布衣何用揖王公，归向芦根濯软红。

自觉此心无一事，小鱼跳出绿萍中。

雨后林塘夏亦秋，一葫芦酒在船头。

醉来深入荷花去，卧看青天飞白鸥。

卧榻看山绿涨天，角门长泊钓鱼船。

而今渐欲抛尘事，未了菟裘一怅然。

我饮不尽器，半酣味尤长。

篮舆湖上归，春风洒面凉。

行到孤山西，夜色已苍苍。

清吟杂梦寐，得句旋已忘。

尚记梨花村，依依闻暗香。

入城定何时，宾客半在亡。

睡眼忽惊矍，繁灯闹河塘。

市人拍手笑，状如失林獐。

始悟山野姿，异趣难自强。

人生安为乐，吾策殊未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