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

岁暮远为客，边隅还用兵。

烟尘犯雪岭，鼓角动江城。

天地日流血，朝廷谁请缨。

济时敢爱死，寂寞壮心惊。

惨澹岁云暮，穷阴动经旬。

霜风裂人面，冰雪摧车轮。

而我当是时，独不知苦辛。

晨炊廪有米，夕爨厨有薪。

夹帽长覆耳，重裘宽裹身。

加之一杯酒，煦妪如阳春。

洛城士与庶，比屋多饥贫。

何处炉有火，谁家甑无尘。

如我饱暖者，百人无一人。

安得不惭愧，放歌聊自陈。

寒檐萧瑟意徘徊，客至敲门午未开。

身为心悬时倚杖，酒因肺病久停杯。

田归鱼鳖将何恃，书断鳞鸿竟不来。

残腊又随寒梦去，莫教风角逐人催。

岁暮少欢愉，况复婴病苦。

闭门每厌客，幸此连日雨。

寒炉火复焰，乃若相媚妩。

披衣坐壁角，妙处时一暏。

风声耿初夜，有句或未吐。

还书问故人，可复一笑许。

半生浪走跨秦吴，白首还如筮仕初。

冻芋浊醪邀里巷，昏烟湿雪暗郊墟。

穷空敢恨寒无褐，忧患元因出有车。

笑掩陈编聊自慰，古来富贵羡樵渔。

案间官历喜更端，鬓畔罗幡巧耐寒。

筛辣捣香篘腊酒，染红丝绿簇春盘。

衰容未觉馀年迫，佳日犹思一笑欢。

太息儿童痴过我，乡傩虽陋亦争看。

闭户谢客久，不闻剥啄喧。

愧自多难后，负此平生言。

力耕既未能，胡为寄尘樊。

夙昔念先烈，耿耿至朝暾。

良朋各异辙，惟此丘壑存。

硕言安岁晚，霜雪卧丘园。

客舍光阴白发催，高援北斗梦徘徊。

多愁须用枕双叠，无问何须酒一杯。

风去六朝迷远树，云来一日忍新梅。

即今盗贼须擒馘，牧守不逃言壮哉。

我有数顷田，读书尽岁暮。

苟无饥渴态，不必羡华富。

人生苦嗟卑，待日不可度。

不思羲和车，去去岂反顾。

闭门十年间，青云半尘土。

光荣能几时，悔吝已莫数。

所以五柳公，陶然乐贫窭。

彼有五男儿，岂不后日虑。

家乡只隔赤云西，远近年光理亦齐。

已剥树皮支歉岁，任凭花信换新题。

人间除利无元恶，镜里多才扮小妻。

造孽不知何日了，遑论杀业遍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