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早过湖

九秋行已暮，一枝聊暂安。

隐榆非谏楚，噪柳异悲潘。

分形妆薄鬓，镂影饰危冠。

自怜疏影断，寒林夕吹寒。

红叶晚萧萧，长亭酒一瓢。

残云归太华，疏雨过中条。

树色随山迥，河声入海遥。

帝乡明日到，犹自梦渔樵。

秋夜挑灯读楚辞，昔人句句不吾欺。

更堪临水登山处，正是浮家泛宅时。

巴酒不能消客恨，蜀巫空解报归期。

灞桥烟柳知何限，谁念行人寄一枝。

清夜宫车出建章，紫衣小队两三行。

石阑干畔银灯过，照见芙蓉叶上霜。

阑风长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

去马来牛不复辨，浊泾清渭何当分？

禾头生耳黍穗黑，农夫田妇无消息。

城中斗米换衾裯，相许宁论两相值？

幽居正想餐霞客，夜久月寒珠露滴。

千年独鹤两三声，飞下岩前一枝柏。

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曰：“异哉！”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余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

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余曰：“噫嘻悲哉！此秋声也，胡为而来哉？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凄凄切切，呼号愤发。丰草绿缛而争茂，佳木葱茏而可悦；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其所以摧败零落者，乃其一气之余烈。

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天之于物，春生秋实，故其在乐也，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

“嗟乎！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念谁为之戕贼，亦何恨乎秋声！”

童子莫对，垂头而睡。但闻四壁虫声唧唧，如助予之叹息。

雨霁长空荡涤清，远山初出未知名。

夜来江上如钩月，时有惊鱼掷浪声。

绮罗幕后送飞光，柏栗丛边作道场。

望帝终教芳草变，迷阳聊饰大田荒。

何来酪果供千佛，难得莲花似六郎。

中夜鸡鸣风雨集，起然烟卷觉新凉。

昼对南风独闭关，暗期幽鸟去仍还。

如今有待终身贵，未若忘机尽日闲。

心似蒙庄游物外，官惭许掾在人间。

开襟自向清风笑，无限秋光为解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