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发江心驿

禾黍高低弄夕醺，樯灯零乱破黄昏。

树蒸夜气三分雨，帆挂秋风一叶云。

静海金钲传古戍，直沽牙阃驻新军。

筹边已竭东南力，何日辰韩始策勋。

客意急前路，中宵刺小舟。

寒潮随棹去，明月有声流。

袱被裹诸子，梦魂围一愁。

鸡鸣霜满岸，莫辨古扬州。

西风吹客衣，一舸载书归。

肯为身谋便，而令心事违。

橹声江月碎，人影水烟微。

渐觉寒城远，沈沈击柝稀。

北斗错落南斗横，出门骑马鸡初鸣。

残月倒衔太行尾，朔风忽作胡笳声。

我行西出井陉口，气酣拔剑凌幽并。

东方半明犹未明，仰见废垒高峥嵘。

英雄成败讵足论，韩信去后休谈兵。

上倚巉岩下深泽，背水之战非上策。

左车奇计果见用，十万雄师竟谁惜。

古今形势未必同，俯仰沧桑已陈迹。

攒青叠翠一千尺，山鸟山花送行客。

黄云黯黯寒压关，涧道阴阴水激石。

水溅溅，石齿齿，颇牧何人思将士？

挂刀夜起行朔方，功成竭帝明光里。

解缆溪云暮，舟人几度惊。

一灯宵不寐，孤棹夜趋程。

雨入重湖白，村因野烧明。

那堪江畔草，处处傍愁生。

昼行苦炎蒸，秣马戒夜发。

清梦失归路，微风弄纤葛。

星疏天无云，独有亭午月。

太空生白烟，浩荡万里阔。

细碎草木香，淋漓露气滑。

戚戚寒虫声，逐马不暂歇。

我行何区区，无乃害慵拙。

传闻猛虎多，宵路时出没。

四顾林莽中，精灵动毛发。

求全得忧虞，祸每乘所忽。

君子审重轻，无劳避途暍。

我祖承家世所钦，东冈枫树合萧森。

从戎每忆当年事，尝胆无忘诸父心。

伏腊可能伸薄享，诗书聊以嗣徽音。

惭予飘泊违园寝，霜露兴哀泪湿襟。

宦族骄狂羞杀人，愁闻弟侄好肥轻。

岂思陵谷犹能改，况复箕裘愧此生。

鬼瞰高明应不爽，人非刻苦竟何成。

作书万里遥相寄，涕泣叮咛冀尔听。

长涂暑气剧，永日卧邮亭。

画伏如墙鼠，宵行似野萤。

歇鞍沙月白，拂面柳风醒。

历历瞻云汉，谁为二使星。

故山在何处，乃在白云端。

今夜孤舟宿，方知海气寒。

潮声欹枕听，月色隔船看。

此际谁堪语，持归寄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