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忆徐小谷陈师曾

麈事何曾挂笑颦，闲时一杖步花茵。

无才永定山中计，有病催成道者身。

冒雪出云朝絮絮，残霞逗日夜鳞鳞。

近来微有安心处，调象如今渐已驯。

房传往世为禅客，王道前生应画师。

我亦定中观宿命，多生债负是歌诗。

不然何故狂吟咏，病后多于未病时。

书来幸相存，起懦发愧赧。

形骸虽暂隔，肝肺要可盥。

平生嵚崎人，踏浪未嫌远。

意行忘所适，忧子目力短。

幽斋夙相依，夜语灯火伴。

人物恣臧否，几辈遭不满。

作诗乃馀事，此诣世亦罕。

浮埃扫群籍，俊语谏不断。

写成将一苇，谓我固能辩。

谋篇戒色庄，驭句取行简。

持此质郑陈，知言谢不敏。

吾诗久不作，志业付荒诞。

缩手阅过船，万辱忍一饭。

韩非著说难，身世托孤愤。

宋王一居州，挽士那容缓。

寒砧上吴霜，沧江入岁晚。

子归计岂非，畏此自厓返。

病起复怀人，不如终偃蹇。

有身终是尽，学死始长生。

吾将鍊真性，去去凌紫清。

乾坤何处是，身世任萍浮。

有相一生苦，无营万事休。

病违听说法，迷复触虚舟。

君向禅中隐，吾将物外游。

昙花朝雨湿，祇树晚风幽。

坐里心俱息，晓钟何处收。

畴昔负壮志，宁当遽就衰。

二毛嗟早见，一病盼春回。

哀乐偏多感，升沈不待推。

尸居慕姑射，何以绝尘埃。

床席呻吟里，衡茅隐约中。

空兴年往叹，未著日新功。

世远言犹在，身危道岂穷。

但能无愧怍，天地本来公。

岁岁中秋夜，玩月泛平湖。

今为病所侵，伏枕此约辜。

辗转席蓐间，四体如松枯。

辛酸滋味加，闲况适兴徂。

入夜月渐高，晃晃照廊庑。

冷色射轩窗，爽气袭庭芜。

泽畔唳孤鹤，声声若相呼。

是时披衣起，顿觉病魂稣。

倚杖来前轩，竹榻教人铺。

与月相对坐，欢玩如同徒。

流睇及群物，光彩一何殊。

遥山列银屏，空潭开玉壶。

楼台饰琼瑶，阶除若冰敷。

寄语求仙辈，何必去玄都。

逡巡月西落，伫立更踟蹰。

一别又一年，明年知在无。

去年病发到今春，春夏炎蒸病又新。

窗下检方无验者，眼前知己有何人。

通宵药鼎常存火，五月绵衣未去身。

不是平生甘寂寞，可堪衰疾更长贫。

临晓睡偏重，不知窗已明。

高梧下清露，宿鸟有寒声。

愁岂关须事，秋来添雪茎。

病身仍哭子，并作老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