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辽渡海二首·其一

三载藤江守药炉，身轻那复羡飞凫。

琼山万里乘风便，始觉惊涛异坦途。

去日惊涛远拍天，飞廉几覆逐臣船。

归舟陡顿能安稳，便觉君恩更焕然。

数年踪迹来南溟，地角天涯无不经。

蓬莱方丈渺何许，挂席直指仙人庭。

人言海水势震荡，白日无风走涛浪。

天枢地轴助回斡，日驭雷车互还往。

我闻始怖意转浓，眼界一洗江河空。

平生忠信那可仗，或恐骇浪翻虬龙。

天空无云驷星直，残月四更如半璧。

轻舟试踏鳌背行，阳侯深潜飓母息。

澄波下瞰鲛人宫，南极平悬龙伯国。

世人举事争阴夷，安耶危耶谁获知。

千金人守垂堂诫，万里安能破浪驰。

此行合作纪游冠，珊网珠林搜浩汗。

东坡昔日叹奇绝，况我南来非谪宦。

马鞍山色入沧茫，却望雷州如故乡。

海外一声鸡唱晓，早见红日升扶桑。

听遍江南子夜歌，轻装重犯碧嵯峨。

蛟龙于我宁亲故，燕雁频年似倡和。

九死尚忧埋醉晚，八溟其奈艳情何。

独怜鞭石东巡日，无限河山葬绮罗。

凄凄凉气入鸣虫，君去秋江正落枫。

歧路不禁悲聚散，孤槎从此上穹窿。

恨无纻服贻吴札，聊把清樽劝孔融。

别后莫忘书报我，要知九万里抟风。

泱泱勃澥意如何，腾碧翻金眼底过。

出世祇应亲日月，浮生从此藐山河。

南归不用怀吾土，东去谁能挽逝波？

爱煞滔天露孤岛，弃船聊欲上嵯峨。

羲和鞭日日已西，金门理楫乌鹊栖。

满张云帆夜济海，天吴镇静无纤翳。

东方蟾蜍照颜色，高低万顷黄琉璃。

飞廉倏来海若怒，颓飙鼓锐喧鲸鲵。

南箕簸扬北斗乱，马衔罔象随蛟犀。

暴骇铿訇两耳裂，金甲格斗交鼓鼙。

倒悬不解云动席，宛有异物来诃诋。

伏艎僮仆呕欲死，胆汁沥尽挛腰脐。

长夜漫漫半人鬼，舵楼一唱疑天鸡。

阿班眩睫痿筋力，出海环珓频难稽。

不见澎湖见飞鸟，飞鸟已没山转迷。

旁罗子午晷度错，陷身异域同酸嘶。

况闻北嶕沙似铁，误尔触之为粉齑！

回帆北向岂得已，失所犹作中原泥。

浪锋舂汉鹢首立，下漩涡臼高桅低。

怒涛汹溅顶踵湿，悔不脱壳为凫鹥！

此事但蒙神鬼力，窅然大地真浮稊。

翠华南幸公卿集，从臣旧识咸金闺。

挂冠神武踪巳迈，愿乞骸骨还山溪。

读书有儿织有妻，春深烟雨把锄犁。

龙涎鱼眼望迢迢，一色空青万里遥。

掀柁只凭针线引，扬帆唯任海风飘。

升沉日月成今古，呼吸乾坤作汐潮。

我是东瀛旧仙吏，群灵见惯不须朝。

七岁渡此水，往来三十年。

谁言人未老，处处是桑田。

识君名字自童蒙，当日骚坛拔帜雄。

声价连城珍白璧，文章万选重青铜。

即今浪迹贫如洗，犹自狂歌气吐虹。

我料鸢肩必腾上，西行莫惜醉新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