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石楼兄·其二

从来有修短，岂敢问苍天？

见尽人间妇，无如美且贤。

譬令愚者寿，何不假其年？

忍此连城宝，沉埋向九泉！

结发为夫妇，于今十七年。

相看犹不足，何况是长捐！

我鬓已多白，此身宁久全？

终当与同穴，未死泪涟涟。

每出身如梦，逢人强意多。

归来仍寂寞，欲语向谁何？

窗冷孤萤入，宵长一雁过。

世间无最苦，精爽此销磨。

佳人永暮矣，隐忧遂历兹。

宝烛夜无华，金镜昼恒微。

桐叶生绿水，雾天流碧滋。

蕙弱芳未空，兰深鸟思时。

湘醽徒有酌，意塞不能持。

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斯民哭健儿。

驾言出游衍，冀以涤心胸。

复值烟雨散，清阴带山浓。

素沙匝广岸，雄虹冠尖峯。

出风舞森桂，落日暧圆松。

还结生不念，楚客独无容。

二妃丽潇湘，一有乍一无。

佳人承云气，无下此幽都。

当追帝女迹，出入泛灵舆。

掩映金渊侧，游豫碧山隅。

暧然时将罢，临风返故居。

神女色姱丽，乃出巫山湄。

逶迤罗袂下，鄣日望所思。

佳人独不然，户牖绝锦綦。

感此增婵娟，屑屑涕自滋。

清光澹且减，低意守空帷。

颢颢气薄暮，蔌蔌清衾单。

阶前水光裂，树上雪花团。

庭鹤哀以立，云鸡肃且寒。

方东有苦泪，承夜非膏兰。

从此永黯削，萱叶焉能宽。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

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

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

帏屏无髣髴，翰墨有馀迹。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

怅恍如或存，回惶忡惊惕。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春风缘隙来，晨霤承檐滴。

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