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香诗·其九十二·贫女

岂是昧容华，岂不知机织。

自是生寒门，良媒不相识。

平生不识绣衣裳，闲把荆钗亦自伤。

镜里只应谙素貌，人间多自信红妆。

当年未嫁还忧老，终日求媒即道狂。

两意定知无说处，暗垂珠泪湿蚕筐。

绮罗高价等珠玑，白叠虽廉限敢违。

幸有阿婆花布被，挑灯裁作入时衣。

蒿簪掠鬓布裁衣，水鉴虽明亦懒窥。

数亩秋禾满家食，一机官帛几梭丝。

物为贵宝天应与，花有秋香春不知。

多少年来豪族女，总教时样画蛾眉。

髻鬟轻绾乱云香，每日寒窗按绣床。

秪把心肠看窦女，羞将颜色说何郎。

閒拈彩笔描鸾枕，笑对茅檐浣布裳。

三月韶光容易过，却怜莺燕苦飞忙。

自恨无媒出嫁迟，老来方始遇佳期。

满头白发为新妇，笑杀豪家年少儿。

不生王侯门，不堕歌舞薮。

虽云良家媛，清白由来久。

簪竹加云鬟，绳绵约玉肘。

衣裳巧补绽，漱浣翯无垢。

恒亦佩兰缨，芬芳性本有。

那知金作屋，更昧珠量斗。

幼时往东邻，观人拜姑舅。

珍翠纷葳甤，绮罗烂星柳。

德容果何如，效颦不悟丑。

徒能盛妆饰，便既奉箕帚。

何哉此荆布，寂寞空自守。

屈指数生平，来年过十九。

可怜婉娩质，清淑胜玙琇。

蹇修逐紫陌，未尝顾瓮牖。

忆此感复羞，粉颊忽被酒。

辛苦事女红，曷惜龟掺手。

箴剪母即师，机筐灯是偶。

霸陵山中人，讵识为谁某。

他家百两送于归，成匹鸳鸯作锦机。

独守空闺愁不寐，一灯明灭补寒衣。

十载工蚕织，邯郸是妾家。

开帘拜新月，低首惜容华。

东壁难分照，西邻但落花。

纵令嫁胡虏，不敢怨琵琶。

卓家人富颇轻财，犊鼻堪依不用媒。

只似侬家贫亦好，枯桐那得凤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