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夜·其五

岁晚身何托，灯前客未空。

半生忧患里，一梦有无中。

发短愁催白，颜衰酒借红。

我歌君起舞，潦倒略相同。

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

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一尊聊有天涯忆，百感翻然醉里眠。

酒醒灯前犹是客，梦回江北已经年。

佳时流落真何得，胜事蹉跎只可怜。

唯有到家寒食在，春风因泛滪溪船。

家寄关西住，身为河北游。

萧条岁除夜，旅泊在洺州。

独煨余火向天涯，僧舍逢春有所思。

百里是家归未得，半生如梦醒何时。

空堂坐久残年逼，短角声乾子夜迟。

遥想清灯对杯酒，小窗儿女忆还期。

即看芳草入新年，岂有椒花媚远天。

多病独愁双鬓改，故人相对一灯悬。

匆匆岁色归莺燕，冉冉春声动管弦。

明日试从高阁望，阳和多在五云边。

一榻陋容膝，老身兀枯株。

淹留恒鲜悰，况兹岁云徂。

儿女虽苟完，丧乱多异居。

同也久乡曲，奔走一饭驱。

凤也妻女累，近亦反故庐。

拙谋康最少，甥馆横溪隅。

阿巽孀七载，忍弃吴氏孤。

靓家食指繁，绩纴勤养姑。

市廛病株守，环偶锥刀趋。

顾我此相守，出入孙符俱。

孩乌颇机警，戏弄聊与娱。

止酒动经年，宿病无由祛。

晚餐率减半，夜枕气始舒。

宴游多却避，礼节那能拘。

亲友既少存，存者亦暗疏。

骎骎齿发敝，勉勉筋力馀。

抚事百感集，来岁知何如。

存亡且未测，艰苦焉足虞。

骨肉姑眼前，开怀尽斯须。

地炉熟春茶，明烛散郁纡。

忽忆孤山梦，风雪随吟驴。

梅花千载心，皎若沧海珠。

服之配明月，阅时终无渝。

七十已强半，所馀能几何。

悬知暮景促，更觉后生多。

遁世名为累，留年睡作魔。

西归端著便，老子不婆娑。

密携光景共因循，谁为俱忘是要津。

毫发不移人自老，看看啼鸟报芳春。